星辉文舍 我重生在与校霸陈思哲的订婚宴上。
上一世，我助他考上北大，他却把我推下高楼，搂着我闺蜜说我偷了她的锦鲤运。
好，这一世，我当众承认自己是骗子，亲手将“锦鲤”的身份让给那个贱人。
我冷眼看着他成绩暴跌，在全校面前吼出『我是废物』。
然后，我转身，向那个被所有人欺负的孤僻学神伸出手：『江焱，想上清大吗？我带你。』
1
「薇薇，过了今天，你就是我们陈家板上钉钉的儿媳妇了。」
陈思哲的母亲，王雅芝，握着我的手，脸上是精明又满意的笑。她指甲上镶的钻，在酒店水晶灯下，闪得我眼睛疼。
今天是陈家为我和陈思哲举办的订婚宴，也是他高考前一百天的“冲刺誓师大会”。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陈思哲的“锦鲤”。没我，他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学渣。有我，他才能安安稳稳地坐进考场，搏一个清北的未来。
上一世，我就是这样，信了他们陈家的鬼话。我放弃了自己的保送名额，停下所有竞赛，耗尽心血为他补习，陪他度过每一个焦虑的夜晚。
他如愿考上了北大。
而我，在他毕业典礼那天，被他从三十层楼的天台上推了下去。
他搂着我最好的闺蜜，苏芊芊，眼神冰冷地像看一只蚂蚁。
「黎薇，你这种靠着歪门邪道运气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芊芊才是纯洁无瑕的，她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肠穿肚烂的痛楚还残留在我的骨髓里。
再睁眼，我回到了订婚宴这天。
我正要抽回手，宴会厅的大门“砰”一声被撞开。
陈思哲，我前世的丈夫，今生的仇人，满眼血丝地冲了进来。
他也重生了。
「妈！你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黎薇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真正的锦鲤是芊芊！是黎薇这个心机婊，偷了本该属于芊芊的运气！」
全场哗然。
王雅芝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思哲！胡说什么！黎薇的命格是风水大师亲自看过的！」
「那大师肯定是被她收买了！」陈思哲一把将我推开，冲到他母亲面前，「肯定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妈，我只要芊芊，这辈子我只认定苏芊芊！」
听着他熟悉的、颠倒黑白的指控，我心脏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洞穿。
但我只是踉跄着后退一步，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挤出几滴屈辱的眼泪。
我跪了下去。
「阿姨，对不起。」我的声音又轻又抖，带着哭腔，「思哲…他说的没错。我…我确实不是什么锦鯉。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求您，求您收回成命吧！」
陈思哲一脸欣喜若狂，「妈，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王雅芝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我身上。她不信陈思哲，但她更不信我。对她来说，我们都是工具，她只信“风水大师”的判断和最终的结果。
「天叔，天婶，」她冷冷地转向我那还在发愣的父母，「这就是你们的好女儿？」
我爸妈吓得脸都白了，我爸冲上来就想给我一巴掌，被王雅芝抬手拦住了。
「现在打她有什么用？」王雅芝的目光转向门口。
苏芊芊就在那里。她穿着一身白裙子，画着清纯的淡妆，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一步步走进来，眼泪说掉就掉，「阿姨，叔叔，你们别怪薇薇。都怪我，那天去见大师的时候，薇薇说她羡慕我能给思哲哥哥带来好运，我就把妈妈给我求的平安符借给她戴了一下，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会影响大师的判断……」
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
和我上一世死前看到的，她脸上那恶毒又得意的笑容，简直判若两人。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你这个孽障！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竟然敢在这种事上耍心机！你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他觉得丢尽了脸面。从小到大，苏芊芊说什么他都信。她说我推她，我就要被罚跪。她说我偷她零花钱，我就要被搜身。
因为苏芊芊的父母早逝，寄养在我家，爸妈总说要我多让着她。让着让着，我的东西就都成了她的，包括我的人生。
这一世，我偏要让她“梦想成真”。
「够了！」王雅芝打断了我父亲的咒骂。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口说无凭。大师就在楼上休息，我现在就请他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验一次！」
我心中冷笑。
验吧，验得越隆重越好。
重生回来这几天，我可没闲着。我借口给苏芊芊买生日礼物，送了她一条昂贵的白金手链。
手链的搭扣里，藏着我的一截头发，和一滴干涸的血。
那是我上一世，为陈思哲挡刀时流的。
大师很快被请了下来。他白发白须，仙风道骨，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罗盘。
苏芊芊抢先伸出她那纤细的手腕，眼含期待地看着大师。
大师煞有介事地围着她走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罗盘上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了苏芊芊。
大师睁开眼，对着王雅芝点了点头，「夫人，此女气场纯净，百脉通达，正是能助少爷龙门一跃的锦鲤之相。之前的判断，确有偏差。」
苏芊芊喜极而泣，转身扑进陈思哲怀里，「思哲哥哥！我就知道！我才是你的锦鲤！」
陈思哲紧紧抱着她，挑衅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妈，现在你信了吧！马上！立刻！宣布我和芊芊订婚！」
王雅芝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之前对我有多亲热，现在对苏芊芊就有多谄媚。她当场宣布，解除我和陈思哲的婚约，并择日为陈思哲和苏芊芊举办更盛大的订婚仪式。
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事情尘埃落定，我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但好戏，才刚刚开场。
王雅芝安抚好未来的“儿媳妇”，才回过头，用那淬了冰的眼神看我。
「黎薇，你假冒锦鲤，差点毁了我儿子的前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对身后的保镖说，「把她带到酒店后巷，给她长长记性。别打脸，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她甚至懒得脏自己的手。
我爸妈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被两个黑衣保镖架着，拖出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身后，是陈思哲和苏芊芊接受众人祝福的欢声笑语。
后巷的垃圾桶边，藤条抽在身上的声音沉闷又清晰。
我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上一世的背叛，推下高楼的失重感，和现在的鞭打，哪一个更痛？
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只知道，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黎薇了。
苏芊芊，陈思哲，王雅芝，还有我那“好”父母。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我就等着看，苏芊芊这个假锦鲤，怎么保佑你陈家大少爷，顺利通过高考。
我倒在垃圾堆里，意识模糊间，苏芊芊穿着那身白裙子，像个天使，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
她一脚踩在我的手上，用涂着亮粉的鞋尖，狠狠碾着我的指骨。
「黎薇，我的好姐姐，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她笑得天真又恶毒，「可有什么用呢？从现在开始，我才是陈家的准儿媳，是思哲哥哥的未来。而你，不过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垃圾。」
「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一步步踏上云端吧！」
我奋力抬起头，满嘴血腥味，却笑了。
「苏芊芊，」我声音嘶哑，「希望你……站得够稳。」
你很快就会知道，从云端摔下来的滋味，比我今天，疼一万倍。
2
藤条留下的伤，火辣辣地疼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拖着一身伤回学校，迎接我的是整个世界的恶意。
我“冒充锦鲤，欺骗陈家，试图抢走闺蜜男友”的“光辉事迹”，一夜之间传遍了全校。
公告栏上，不知是谁贴了我订婚宴上跪在地上的照片，旁边用红笔写着：天中第一心机婊——黎薇。
我走在走廊上，所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就是她，听说陈家差点被她骗了，幸好陈思哲和苏芊芊真心相爱，才揭穿了她。」
「真不要脸，苏芊芊对她那么好，她居然抢人家男朋友。」
「活该！听说被陈家狠狠教训了一顿，你看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我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
我的座位上，被人用修正液画了一只乌龟，上面写着“黎薇滚出去”。
苏芊芊和陈思哲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国王和他的王后。
看到我进来，陈思哲搂着苏芊芊，故意拔高声音：「芊芊你就是太善良了，对这种人，就该让她在天中待不下去！」
苏芊芊靠在他怀里，柔柔弱弱地说：「思哲，别这么说，薇薇她只是一时糊涂……」她抬起眼，看向我，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怜悯。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抽出湿巾，面无表情地擦着桌子上的涂鸦。
这种程度的羞辱，和上一世的烈火烹油相比，不过是毛毛雨。
午休时间，我端着餐盘准备找个角落坐下，陈思哲却像算好了一样，端着一碗滚烫的麻辣烫，“不小心”地全都泼在了我的身上，我刚写完的数学卷子，瞬间被染得一片狼藉。
「哎呀，黎薇，真对不起，手滑了。」他毫无歉意地笑着，语气轻佻，「这是你欠芊芊的。看你以后还怎么考第一。」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苏芊芊假惺惺地跑过来，拿出纸巾，「薇薇你没事吧？思哲，你太不小心了！快跟薇薇道歉啊。」
「我道过歉了啊。」陈思哲一摊手，满脸无辜。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恶心嘴脸，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拿起餐盘，转身就走。
怒火在胸膛里燃烧，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有比让猎物在最高点跌落，更让人愉悦的复仇了。
放学后，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黎薇同学，」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满脸为难，「关于你和陈思哲、苏芊芊同学的矛盾，学校都知道了。陈同学的家长今天打电话来，对你的品行表示了严重的关切。」
我静静地听着。
「陈家是我们学校最大的资助方。所以……学校研究决定，罚你打扫图书馆的旧书库，为期一周。你好好的，反省一下。」
旧书库，就是个被遗忘的角落，又脏又乱，尘土三尺厚。
这和上一世我被打入的“冷宫”，何其相似。
也好。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拿着扫帚和抹布走进旧书库，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没有急着打扫，而是在一排排书架间穿行。上一世，为了给陈思哲找资料，我几乎把这个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
我知道这里藏着什么。
在最里面的角落，我搬开一摞废弃的旧报纸，找到了一个尘封的纸箱。
里面装的不是书，而是一叠又一叠的获奖证书，和各种国家级、世界级奥林匹克竞赛的奖牌。
所有证书和奖牌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
江焱。
一个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戴着黑框眼镜，沉默得像空气一样的男生。他是我们班唯一的“特招生”，因为穷，是学校里所有富家子弟鄙视链的最底端。
他才是天中真正的神。一个被埋没的天才。
我正抚摸着一枚物理奥赛的金牌，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我回过头，江焱就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眼神，隔着镜片，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他看到了我手里的奖牌。
「这些是你的？」我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那枚金牌，放回箱子里，然后默默地把箱子搬回原位，用报纸盖好。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在上一世，唯一在我被全网霸凌时，匿名给我发过一条“加油”私信的男生。
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书库里异常清晰。
「他们都说我是个骗子，心机婊。」
他停下动作，没有回头。
「你信吗？」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转过身，终于正眼看我，「陈思哲是个草包。没有你，他连二本线都悬。」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公式：「你的课堂笔记，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甚至补充了大学的知识点。那种水平的笔记，不是为了一个草包准备的。你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陪他高考。」
我死死地盯着他。这个男生，他看穿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我向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江焱，我们做个交易。」
他的眼睫毛很长，在镜片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帮你摆脱贫困和孤立，让你风风光光地走进清华的校门。」
他眉毛微挑，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你呢？你能给我什么？」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我要你和我组队，拿下三个月后的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我要的，是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他看到了我眼里的野心和火焰。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天中唯一配得上和我站在一起的人。」
整个书库陷入了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呼呼地吹过。
良久，他忽然笑了。很淡，却像冰雪初融。
「好。」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成交。」
3
我和江焱结盟的消息，很快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潭。
不过，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更大的嘲笑。
「笑死我了，一个被陈少甩了的心机婊，一个穷酸的书呆子，这俩人凑一起能干嘛？研究怎么捡破烂吗？」
「黎薇是破罐子破摔了吧？找不到大腿抱，就找个更挫的？」
「你们看，他们俩还真的天天泡在图书馆，装什么学霸啊。」
陈思哲听说了，直接在班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堵在座位上。
他居高临下，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一丝嫉妒。
「黎薇，你什么意思？故意找那么个货色来恶心我？」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麻烦让让，你挡着我光了。」
「你！」他气得脸都青了，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笔，「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头看你一眼！你跟那个穷鬼，就是垃圾配垃圾，天生一对！」
我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就滚。」
他被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好，黎薇，你不是挺能装吗？」他冷笑着，声音大到整个教室都听得见，「马上就第一次月考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全班同学都安静下来，等着看好戏。
「这次月考，我要是总分比你高一百分，你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升旗仪式上，承认你是个无耻的骗子，然后自己滚出天中！你敢吗？」
他笃定，没有了我这个“锦鲤”在身边出谋划策，我肯定会一落千丈。而他，有了苏芊芊这个“正牌锦鲤”的加持，必然会突飞猛进。
我笑了。
「好啊。」我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但如果，我赢了呢？」
「你？」他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如果我赢了，」我盯着他，缓缓说道，「我要你在同一个升旗仪式上，拿着话筒，对着全校师生，清清楚楚地说三遍——『我陈思哲，没有黎薇，就是个废物』。你，敢吗？」
「轰」的一声，全班炸了。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陈思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废物」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赌就赌！黎薇，你给我等着！」他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两周，我和江焱几乎成了图书馆的常驻民。
我们一起刷题，一起讨论，一起为了一个物理模型争得面红耳赤。
我第一次发现，抛开恋爱脑，专注于学业，是一件如此酣畅淋漓的事情。江焱的思维如同一片深邃的星空，总能带给我意想不到的启发。我们之间的默契，超越了任何语言。
而另一边，陈思哲和苏芊芊则成了全校最高调的情侣。
他们穿着情侣装，戴着情侣表，苏芊芊每天变着花样给陈思哲送爱心便当，二十四小时陪读。
所有人都觉得，陈思哲这次肯定要一飞冲天了。
只有我知道，没有了我提供的大量精炼笔记和考点预测，没有了我一遍遍安抚他那脆弱又暴躁的神经，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而苏芊芊，她除了会装可怜和讨好，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明白。
她拿什么来辅佐他？用爱发电吗？
月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整个高三年级都沸腾了。
公告栏前，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红色的成绩单上寻找着那几个熟悉的名字。
第一名：江焱。总分735，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
第二名：黎薇。总分712。
前十名里，根本没有陈思哲的名字。
有人不死心，继续往下找。
第三十名……第五十名……
「找到了！陈思哲在这里！」一个声音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陈思哲，总分558，年级排名第89名。
比我，低了整整154分。
死寂。
公告栏前，一片死寂。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偷笑声。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陈少不是有锦鲤加持吗？怎么考成这样？」
「154分啊！这脸被打得也太狠了！」
「所以……真正的锦鲤，其实还是黎薇？」
我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陈思哲和苏芊芊也挤了进来，当他们看到成绩单时，脸色比纸还白。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陈思的全都红了，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抓住苏芊芊的手腕，「苏芊芊！你不是说你是锦鲤吗！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成绩会掉这么多！」
「我……我也不知道啊……思哲哥哥，你别这样，我害怕……」苏芊芊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思哲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废。物。」
周一的升旗仪式，全校师生都到齐了。
教导主任在上面讲完话，清了清嗓子，「下面，有请高三（一）班的陈思哲同学，上来说几句话。」
陈思哲磨磨蹭蹭地走上台，手里捏着话筒，脸色铁青。
他想蒙混过关。
「我……我为之前……对黎薇同学的……一些误会，表示……抱歉。」他含糊不清地说。
台下一片嘘声。
我抱着手臂，站在班级队伍里，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焱，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淡淡地开口：「赌约，不是这样的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通过主席台前的音响，传遍了整个操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教导主任也愣住了。
陈思哲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在全校师生，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终于崩溃了。
他举起话筒，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陈思哲，没有黎薇，就是个废物！」
「我陈思哲，没有黎薇，就是个废物！」
「我陈思哲，没有黎薇，就是个废物！」
三声响彻云霄的嘶吼，回荡在天中上空。
那一刻，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我看着台上那个因为屈辱而浑身颤抖的人，上一世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真爽。
4
公开处刑之后，陈思哲成了全校的笑柄。
那个高高在上的校霸，如今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模仿着他声嘶力竭的吼声。
他的自尊心被彻底碾碎，整个人变得愈发暴躁和偏执。
而这份怒火，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苏芊芊身上。
「苏芊芊，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锦鲤吗？为什么我一看见书本就头疼！为什么我的成绩还在往下掉！」
我偶尔路过他们班，总能听到陈思哲压抑的咆哮，和苏芊芊委屈的哭泣。
他们的关系，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一个依靠别人运气的废物，一个只会虚情假意的骗子，他们本就是绝配。
我和江焱则完全沉浸在了物理竞赛的海洋里。我们一起攻克难题，一起做实验，一起熬夜写论文。我们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学校的各种喜报上。
我们成了新的传奇。
「你看黎薇和江焱，他们俩才是真学霸，以前怎么没发现？」
「黎薇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陈思哲，你看她现在，自信又强大，比以前漂亮多了。」
「是啊，果然远离垃圾，会变得不幸。」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进陈思哲的心里。
他无法接受，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竟然过得比他好，甚至比以前更耀眼。
他更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印证了他就是个离不开女人的废物。
这天放学，他在车库拦住了我。
夕阳的余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他靠在自己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上，点了一根烟，故作潇洒地吐出一个烟圈。
「黎薇，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绕开他就要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你用了什么邪术，把我的运气又吸回去了？」
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陈思哲，」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你不是重生了吗？你应该最清楚，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选择了一个冒牌货。」
「不！芊芊不是冒牌货！」他激动地反驳，却没什么底气，「你以为你跟那个穷鬼混在一起，就能赢我？黎薇，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永远都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
「不过……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决定了。」
「高考结束，我就会和芊芊订婚。至于你，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做我的备胎。」
我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居然还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等我心情好了，或者芊芊不在的时候，可以偶尔宠幸你一下。」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笑容，「黎薇，这是你天大的荣幸，你应该跪下来感谢我。」
上一世，他当了皇帝后，也是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要纳我那个所谓的妹妹为后，而我，只配在冷宫里苟延残喘。
历史何其相似。
而我的回答，也注定不同。
我退后一步，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然后微笑着，将一整瓶水，从他的头顶，缓缓浇了下去。
「呲啦——」他手里的烟，灭了。
水顺着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流下来，滑过他错愕的脸，打湿了他名牌衬衫。他整个人，狼狈得像一只落汤鸡。
「陈、思、哲，」我将空瓶子准确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一字一顿地说，「你，该去精神病院看看脑子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留下他在原地，面容扭曲地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靠在墙角的江焱。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手里提着我的书包。刚才陈思哲抓住我的时候，我的书包掉在了地上。
他走过来，自然地将书包递给我。
「手疼吗？」他看着我刚才被陈思哲抓红的手腕，淡淡地问。
「不疼。」我说。
「嗯。」他点点头，推了推眼镜，「下次，换硫酸。」
我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发现，江焱这个看似冷漠的学神，骨子里其实藏着一个腹黑的魔鬼。
我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个赌约，你为什么会帮我？」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升旗仪式那天，如果不是他开口，陈思哲很可能就糊弄过去了。
他脚步没停，声音很轻。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赖账。」
我笑了笑，没再追问。
但我知道，不止是这样。
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忙活。看到我，她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薇薇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妈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自从月考成绩出来，我爸妈对我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们开始意识到，陈家那艘船，似乎并不稳。
饭桌上，我妈小心翼翼地给我夹菜，「薇薇啊，你看……陈家那边……你跟陈思"思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没有误会。」我淡淡地说。
「那……」我妈搓着手，「那你们……还有可能吗？我听说陈思哲的妈妈最近为了他的成绩，头发都愁白了。要不，你……」
「不可能。」我打断她，「妈，你应该关心的，不是陈家的船会不会沉，而是你的女儿，能不能登上自己的诺亚方舟。」
「什么诺亚方舟？」我妈一脸茫然。
我没有解释。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陪太子读书。
我要的，是属于我自己的，通往罗马的大道。
5
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决赛，定在高考前一周。
这意味着，只要我们拿到金牌，就能获得顶尖学府的保送资格，彻底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中解脱出来。
这是我和江焱的诺亚方舟。
我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备战中。我们像两颗高速运转的行星，在物理学的浩瀚宇宙里，找到了彼此的轨道和引力。
与此同时，陈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连续几次模拟考，陈思哲的成绩一次比一次难看，从年级前一百，直接掉到了三百名开外。这个成绩，别说清北，连重点一本都岌岌可危。
王雅芝彻底坐不住了。
她发动了所有的人脉，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特级教师给陈思哲一对一补习，但陈思哲就像中了邪一样，对着书本就烦躁，听老师讲课就打瞌睡，脾气越来越坏，甚至开始摔东西。
苏芊芊这个“锦鲤”，现在成了他最大的出气筒。
王雅芝终于意识到，苏芊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这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我们学校门口。
王雅芝亲自来了。
她把我叫到学校对面的咖啡馆，摘下墨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
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
她开门见山，从爱马仕的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小薇，阿姨知道，以前是阿姨不对，是阿姨有眼无珠，信错了人。」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这张支票，五百万，没有密码，你随时可以去取。」
我扫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笑了。
「只要你回来帮思哲，这只是定金。等他高考结束，我再给你一千万。另外，我在市中心还有一套大平层，两百多平，也可以直接过户到你名下。」
她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用钱和权势，把我牢牢地绑在陈思哲那辆破战车上。
「阿姨，」我把支票推了回去，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您忘了？我只是一个心机深沉的骗子，一个被您儿子当众羞辱过的垃圾。」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些都是误会！是苏芊芊那个贱人挑拨离间！我已经把她赶出陈家了！」她急切地说，「只要你肯回来，我保证，以后陈家就是你说了算！」
「哦？」我故作惊讶，「苏芊芊呢？她不是很得您儿子的心吗？」
提到苏芊芊，王雅芝的眼里充满了厌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思哲已经跟她分手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轻轻吹了吹咖啡的热气，悠悠地说：「您家的富贵，我高攀不起。您还是留着钱，多去庙里烧烧香吧，说不定比找我管用。」
「黎薇！」王雅芝终于装不下去了，她猛地一拍桌子，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没了陈家，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今天能来求你，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王女士，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以前是我求着上你们陈家的船，现在，是你跪着，也买不起我的船票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我知道，被赶出陈家的苏芊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失去了一切，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我一起拉下水。
她把目标对准了奥赛。
她知道，这是我唯一的退路。
决赛前夜，我和江焱在实验室做最后的设备调试。
苏芊芊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进来。她眼睛通红，头发散乱，像一个疯子。
「黎薇！」她尖叫着朝我扑过来，「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你毁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她手里拿着一瓶硫酸。
我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没等她靠近，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江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前，把我护得严严实实。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苏芊芊疯狂地挣扎。
江焱面无表情，手上微微用力，苏芊芊发出一声惨叫，硫酸瓶掉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腐蚀了一小块地砖。
保安和老师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苏芊芊意图用强酸伤害同学，证据确凿。
她被警察带走了。
我看着她被押上警车时，那怨毒又不甘的眼神，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她的可恨，是她咎由自取。
我转过头，看向江焱。
「谢谢。」我说。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硫酸溅到、微微发红的手背，只是淡淡地说：
「我说过，该用硫酸的人，不是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并肩作战，那些在草稿纸上的争论，在深夜实验室里的相视一笑，好像已经在我心里，刻下了比仇恨更深的东西。
那或许是，一种新生。
6
高考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和江焱正坐在飞往南方的飞机上。
全国中学生物理奥赛的金牌，沉甸甸地放在我的背包里。清华大学的保送通知书，电子版早就发到了我们的邮箱。
我们的人生，已经提前驶入了另一条航道。
而陈思哲，正在他的“刑场”上，迎接最后的审判。
飞机进入平流层，我打开手机的飞行模式，一条接一条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
全是王雅芝的。
从哀求，到咒骂，再到歇斯底里的崩溃。
最新的一条，是一段语音。
我点开，听筒里传来王雅芝泣不成声的哭喊：「黎薇！你在哪里！你快回来！思哲他……他进考场前就不对劲，现在，现在他疯了！他把卷子撕了！他被抬出考场了！黎薇我求求你，你回来救救他！我给你跪下！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我平静地听完，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飞机舷窗外，是万里无云的蓝天和触手可及的棉花糖。
上一世，我死在冰冷的雨夜里。
这一世，我终于飞向了阳光。
我看向身边的江焱，他正戴着耳机，安静地看书，阳光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摘下一只耳机，转头看我。
「怎么了？」
我摇摇头，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天气真好。」
是的，天气真好。
地狱里的人，是看不到这样的好天气的。
高考结束后，我才从新闻上看到了陈家的结局。
陈思哲高考失利，精神失常，被送进了封闭式疗养院。陈氏集团因为继承人出了问题，股价暴跌，内部斗争不断，很快就被对家公司收购。
王雅芝一夜白头，从高高在上的贵妇，沦为了需要变卖资产为儿子治病的普通妇人。
至于苏芊芊，因为故意伤害未遂，留下了案底，她的人生，也彻底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
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而这份报应，不是我亲手施加的，是他们自己的贪婪、愚蠢和恶毒，亲手为自己挖好的坟墓。
我只是，在他们挖坑的时候，冷眼旁观，没有递给他们一把梯子而已。
大学开学那天，我在清华园门口，又遇见了江焱。
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推着一个旧旧的行李箱。
「好巧。」他先开口。
「是很巧。」我笑着回答。
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学院，同一个班。
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搭档，在更广阔的学术天地里，并肩作战。
后来，在一个落满银杏叶的傍晚，他把我堵在图书馆门口。
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耳根却微微发红。
他递给我一封信，里面只有一道他自己出的，全世界都无人能解的物理题。
在题目的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解出这道题，或者，解开我的心。你选一个。」
我看着他，在他紧张又期待的目光里，拿过那封信，当着他的面，轻轻地撕成了两半。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我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我选第二个。」我说。
7
在清华园的日子，像一首舒缓的诗。
我和江焱，成了物理学院最出名的一对。我们不是因为恋情本身而出名，而是因为我们的名字，总是并列出现在各种奖学金、竞赛和顶尖项目的名单上。
我们像两颗彼此吸引的恒星，在知识的宇宙里，共同燃烧，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段因复仇而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我甚至快要忘记了陈思哲，忘记了上一世的烈火烹油。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将我安逸的现实，撕开了一道诡异的裂缝。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江焱正在自习室里讨论一个量子模型的悖论。一个穿着唐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桌旁。
是那个曾为陈家“鉴定”锦鲤的风水大师。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苍老，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疲惫，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了很久。
江焱的身体瞬间紧绷，他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
「您来做什么？」我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黎小姐，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声音沙哑，双手甚至在微微颤抖，「我是来……给你一个警告。」
「警告？」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你必须相信我，你身上的那种『运气』，不是迷信，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命格共鸣』。」
我皱起眉头。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极少数像你这样的『共鸣者』。你的情绪、你的意志力，可以轻微地影响周围的磁场和概率，让你身边的人心神安宁，事半功倍。陈家那种说法，只是最粗俗、最愚昧的解释。」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
「这种共鸣，可以被掠夺，可以被透支。陈思哲的疯，不完全是心理崩溃，更多的是被强行绑定的『命格』突然断开后，遭到的能量反噬！」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想起了王雅芝那绝望的哭喊。
「而陈家，并不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家族。」大师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们只是最低级的玩家。在我为你『平反』，证明苏芊芊才是『锦鲤』之后，我就暴露了。那些真正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他们知道我在撒谎，他们正在找我……也在找你！」
「什么人？」江焱冷冷地问，他的手，一直护在我的身前。
「慕容家。」大师说出这个姓氏时，牙齿都在打颤，「他们才是真正的猎手。他们不会像陈家那样跟你合作，他们只会……把你当成一件物品，彻底地占有，榨干你最后一丝价值。我逃了半年，才敢来见你。黎小姐，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踉踉跄跄地转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自习室里很安静，我却仿佛听到了命运的齿轮，再次发出令人不安的转动声。
「胡说八道。」我定了定神，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江焱，「这太荒谬了。」
江焱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我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我父亲的名字。我妈用哭腔从电话那头传来尖叫：「薇薇！你快回来！你爸……你爸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我爸是个小包工头，常年在工地上。
我疯了一样往医院赶，江焱全程陪着我。万幸的是，爸爸只是多处骨折，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他是从三楼摔下来的，万幸被二楼的防护网接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真是命大，」医生感慨，「不幸中的万幸。」
不幸中的万幸……
风水师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回响。
处理完所有事，已经是深夜。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感觉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样，疲惫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那种感觉，和当年为了给陈思哲补课，耗尽心血后的疲惫，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看向身边沉默的江焱。
从听到风水师的话，到我家里出事，他一直都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
「江焱，」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他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丝沉痛的语气说：
「是。」
「我不是因为你的笔记才注意到你。我接近你，和你组队，和你打赌，甚至帮你拿到保送名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炸开。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今天。」
8
医院走廊的灯，白得刺眼。
江焱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扎进我刚刚愈合的心脏。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
又是这样。
又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骗局。
上一世的陈思哲，这一世的江焱。难道我的命运，就是被当成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被人摆布，被人抛弃吗？
复仇成功后的喜悦，新生的希望，此刻都碎成了满地冰渣。
「所以，那些图书馆里的日日夜夜，那些解出难题后的相视一笑，全都是假的？你帮我报复陈思哲，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我红着眼质问他。
「是真的。」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读不懂的复杂和痛楚，「感情是真的。但计划，也同样存在。」
他终于向我坦白了一切。
江焱，根本不是什么贫困的特招生。
他的家族，曾是京城望族，也是「命格共鸣」这种诡异力量最早的受害者。他的姑姑，就是一位「共鸣者」，被另一个豪门强行联姻，最终心力交瘁，不到三十岁就郁郁而亡。
从那以后，江家便倾尽所有，致力于研究这种力量的本质，并寻找摆脱它的方法。他们散尽家财，隐姓埋名，为的就是躲避那些“猎手”。
江焱的“穷”，是伪装。他的“天才”，是为了自保和复仇而磨砺出的利刃。
「我从小就知道慕容家，知道他们像跗骨之蛆一样，在黑暗里寻找着像我姑姑，像你这样的『共鸣者』。」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我在天中潜伏了三年，就是在等。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可以彻底掀翻他们棋盘的人。」
「那个人，就是我。」我惨笑着说。
「是。」他点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和姑姑是一样的人。你的能量场很纯净，但也因此，更容易被那些人盯上。陈家只是个愚蠢的开胃菜，所以我放任你去斗，甚至帮你。因为我知道，只要你斗赢了，你的名气，你所展现出的『锦鲤』效应，就一定会惊动真正的猎手——慕容家。」
我终于明白了。
奥赛的金牌，清华的保送，不仅是我的诺亚方舟，更是他计划中，把我推到聚光灯下的方式。
一个全国闻名、被顶尖学府和国家看重的天才少女，远比一个藏在阴影里的普通高中生，更难被“处理”掉。
「我本来打算，在你进入大学后，就彻底消失，在暗中为你扫清障碍。」他看着我，目光灼灼，「我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我算好了每一步，算好了慕容家可能的反应，算好了一切。」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
「但我算尽天下，唯独算漏了一件事。」
「我算漏了，我会对你心动。」
他的告白，和他的人一样，冷静，克制，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重量。
「我没办法再只把你当成一个计划。我嫉妒每一个看你的眼神，我忍不住想帮你挡掉所有麻烦，我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是委屈，是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这个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的少年，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我筑起了一座孤独的、不为人知的堡垒。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哽咽着问。
「我怕。」他诚实地说，「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觉得我和陈思哲一样，只是在利用你。我怕你恨我。那样，我连在暗中守护你的资格，都会失去。」
我走上前，伸出手，擦掉他眼角的一点湿润。
「江焱，」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记住了，我是黎薇。我死过一次，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当傻子骗。」
他的身体一僵。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也分得清，什么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什么是藏着刀刃的真心。」
「你的计划，现在由我接手了。」
「从今天起，我们不是棋子，我们是棋手。」
第二天，一辆低调但车牌号极其嚣张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清华大学的宿舍楼下。
一个穿着得体，但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找到了我。
「黎小姐，我们先生想请您喝杯茶。」
我知道，慕容家的人，来了。
江焱想拦在我面前，被我拉住了。
我对他摇了摇头，微笑着对那个男人说：
「好啊。带路吧。」
是时候，去会会这条潜伏已久的大鱼了。
9
慕容家的茶室，不在任何喧闹的会所，而在京城深处一座戒备森严的四合院里。
院内一步一景，处处透着权力和底蕴的傲慢。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暗色中山装的老人，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他就是慕容家的掌舵人，慕容老爷子。
我和江焱并肩坐他对面。
「黎小姐，人中龙凤。」慕容老爷子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比陈家那个蠢货描述的，还要出色。」
他显然已经把我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连我重生前的“那一世”，他可能都知道些蛛丝马迹。
「明人不说暗话。」我直接切入主题，「老爷子今天请我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喝茶吧？」
「爽快。」他赞许地点点头，「我慕容家后继有人，唯独我最看重的那个孙子，性格桀骜，心浮气躁，难成大器。我需要你，做他的『镇魂石』。」
他说的轻描淡写，内容却恶毒无比。
「我需要你嫁给他，辅佐他，用你的『命格』，为他铺平道路。作为回报，你将得到慕容家儿媳妇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荣耀。」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件估价待售的珍宝，「黎小姐，这不是请求，是你的命运。」
「如果我拒绝呢？」我问。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我听说，令尊的工地上，安全措施似乎并不到位。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像工地上的螺丝钉，松动一颗，整座大厦，都可能会塌。」
赤裸裸的威胁。
我没有动怒，反而也笑了。
「老爷子，您说的『命格共鸣』，我也略知一二。您把它当成锦鲤，当成护身符。但您有没有想过，这种『共鸣』，是双向的？」
我站起身，踱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锦鲤。
「它不是单方面的赐予，而是基于平等、尊重和智识匹配的同频振动。把一个顶级物理学家，和一个幼儿园小朋友绑在一起，你觉得会发生共鸣吗？」
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不会的。非但不会，强大的能量场还会因为找不到匹配的出口而紊乱、崩坏，最终形成毁灭性的反噬。」
我一步步走回他面前，声音冰冷。
「陈思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根本承载不了我的能量。而您的孙子，恕我直言，如果他真如您所说的那样『难成大器』，那他跟我绑定在一起的下场……只会比陈思哲惨烈一百倍。」
慕容老爷子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陈家的惨状，他是知道的。
「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焱开口了。
「老爷子，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另一个解决方案。」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我和我的团队，三年来，关于『命格共鸣』的能量波动频率、衰减周期以及物理干涉可能性的全部研究报告。」
慕容老爷子惊愕地看着他。
江焱推了推眼镜，缓缓道：「我江家研究了三代人，终于找到了从根源上，彻底切断这种『共鸣』，或者说，屏蔽这种『共鸣信号』的方法。一种，足以让所有『共鸣者』都变成普通人的方法。」
他迎上老爷子不敢置信的目光，声音平淡，却掷地有声。
「您可以选择，继续玩这种掠夺和绑定的游戏，但从此以后，每一个被你们盯上的『共鸣者』，都会有我们『江氏基金会』出面，为他们提供『共鸣切断手术』，让你们的算盘，永远落空。」
「又或者，」江焱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们可以把这份报告，以及您慕容家多年来做的『好事』，匿名递交给国家科学院和相关部门。我想，国家对于这种能影响人精神状态的『唯心主义武器』，会很感兴趣的。」
将军。
慕容老爷子的手，捏紧了茶杯，骨节泛白。
一边，是无法掌控的巨大风险和玉石俱焚的威胁。
另一边，是彻底失去这张王牌的可能。
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摆了摆手，「你们赢了。茶，喝完了。请回吧。」
走出那座压抑的四合院，京城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和江焱走在落满银杏叶的街道上，谁也没有说话。
我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慕容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我们也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江焱，」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那个……『共鸣切断手术』，真的存在吗？」
他也停下来，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湖水。
「理论上，存在。」他说，「但是，你真的想切断吗？」
我看着他。
我知道，他能为我斩断这与生俱来的“命运”。他能让我变回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再也不用担心被任何人觊觎。
我摇了摇头。
「不想。」
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它以前是诅咒，是枷锁。但现在，」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它是我找到你的信标。」
「江焱，这世上，能与我共鸣的人，或许有很多。」
「但我愿意与之共鸣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命运的棋盘已经被我们亲手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