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度的飞升盛典,是修仙界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荣耀。然而,当化神修士秦越在渡劫巅峰窥见那抹转瞬即逝的真相时,荣耀化作了无尽的寒意。
他看到,那所谓的飞升之光,并非通往仙界,而是彻底湮灭的序曲——星辰崩碎,大陆沉沦,熟悉的同道在时空乱流中化为齑粉。紧接着,万物倒转,时光逆流,一切重归于一千年前的起点。
这不是天道恩赐,而是一个精密、残酷的千年循环。整个修仙界,不过是一座巨大的时间监狱。所有苦苦挣扎的修士,都是这座监狱里不断重复悲剧、却毫无知觉的囚徒。
而秦越,成了唯一的觉醒者。他很快发现,总有一个名叫韩立的修士,如幽灵般出现在每个可能导致循环崩溃的“意外”现场,悄无声息地“修正”着一切。
现在,秦越手握足以打败整个循环的记忆碎片,他必须赶在下一个“飞升之刻”来临前,与那位维护着监狱运转的“矫正者”赛跑,寻找打破宿命的方法。但他每一次试图改变命运的尝试,都让这座时间监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并引来了更恐怖的存在……
囚徒已醒,枷锁犹在。这一次,他能否斩断这千年轮回的锁链?
1
陨星崖上,罡风猎猎,吹得秦越的衣袍翻飞不休。他凌空而立,面色凝重地望向头顶苍穹。那里,原本晴朗的天空已被浓重的劫云取代,漆黑如墨,翻滚如沸,其中隐有紫电金蛇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化神中期……此劫威力为何远超记载?」秦越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道途艰险,唯有勇猛精进。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化神初期的磅礴法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化作一道凝实无比的青色光柱,直冲劫云。
「来吧!」
天劫应声而落。第一道紫色劫雷粗如水桶,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轰然劈下。秦越祭出本命飞剑「青霜」,剑光如瀑,硬生生将劫雷斩碎。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劫雷一道强过一道,颜色也从紫色渐变为暗金,再到最后的混沌之色。
当第七道混沌劫雷落下时,整个陨星崖都在剧烈震颤,空间似乎都要承受不住这股力量而崩塌。秦越嘴角溢血,青霜剑光华黯淡,显然已受重创。他咬牙,催动全身法力,准备迎接最后、也是最凶险的心魔劫。
然而,预期中的无形心魔并未直接攻击神识。就在劫雷能量与他的神识剧烈碰撞的刹那,秦越只觉得灵魂仿佛被硬生生拽出了躯壳,投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幻象洪流。
他「看」到的,并非寻常心魔幻化的诱惑或恐惧,而是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天地倾覆,日月无光,熟悉的宗门楼阁在可怖的空间风暴中化为齑粉,他曾见过的、听过的大能修士,如同脆弱的蝼蚁,在扭曲的时空乱流里哀嚎着湮灭,形神俱灭。
那不是幻象!那股毁灭一切、令人绝望的真实感,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未等他从那灭世景象中回过神,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拨动,开始疯狂倒流。崩碎的山河重组,湮灭的生灵复现,一切都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回溯,最终定格在一片千年之前、古籍中记载的修仙界风貌。
景象戛然而止。秦越的神识被猛地拉回体内,第八道劫雷已然消散,劫云缓缓散去,天际洒下蕴含精纯灵气的甘霖,滋养着他受损的肉身与神魂。他,成功渡过了天劫,正式踏入化神中期。
但秦越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甘霖洒落,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末日与回溯的景象,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究竟是什么?」
「秦师兄!恭喜师兄大道再进一步!」清脆婉转的声音将秦越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一道倩影翩然而至,正是他的道侣林婉儿。她容颜秀丽,眼中满是欣喜与关切,「方才最后一道心魔劫似乎极为凶险,师兄无恙吧?」
秦越看着林婉儿鲜活的面容,却不由自主地将她与方才幻象中某个湮灭的身影重叠。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只是心魔劫有些……奇特。让你担心了。」
他顿了顿,试图描述,「婉儿,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天地崩塌,时光倒流……」
林婉儿闻言,柳眉微蹙,柔声安慰道:「师兄定是渡劫损耗过大,心魔滋生幻象。古籍有云,心魔劫最擅窥人心隙,编织虚实。切莫沉溺其中,以免动摇道心。」
真的是心魔幻象吗?秦越默然。那景象太过真实,尤其是时间倒流时那股无可抗拒的法则之力,远超任何幻术所能模拟。但他见林婉儿忧心忡忡,便不再多言,只是将这份惊疑深深埋入心底。
数日后,正道联盟议事大殿。秦越作为新晋的化神中期修士,地位更高,坐在了靠前的位置。联盟魁首之一的天枢老祖,一位面容清癯、气息渊深的老者,正在谈及近期修仙界的几桩异事。
「……近月以来,南疆有元婴修士探索古修洞府时莫名陨落,东海『雾隐秘境』开启时间较古籍记载提前了十余年,且内部空间不稳。另有几处灵地灵气异常波动。」天枢老祖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等异动,颇不寻常,各宗需加强戒备,派遣弟子仔细查探缘由。」
殿内诸位元婴、化神修士皆低声议论,大多认为是某种天地气机变化所致。唯有秦越,听到「莫名陨落」、「提前开启」、「空间不稳」这些字眼时,心脏猛地一跳。
他脑海中那末日崩塌、时间倒流的景象再次浮现,并与这些「异动」隐隐产生了联系。一种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这些所谓的异动,是否与自己窥见的那丝「真相」有关?这平稳运行了万千年的修仙界,底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议事结束后,秦越心事重重地走出大殿。阳光洒落在仙气缭绕的山峦间,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与他渡劫时所见所闻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他抬头望天,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层蔚蓝的天幕,看到其背后是否真有一双无形之手,在操控着众生的命运轮回。
「若所见为真……」秦越低声自语,袖中的手掌悄然握紧,「那这飞升,这长生,还有何意义?」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将这看似稳固的世界,撕开一道裂缝。而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些在联盟简报中,被轻描淡写提及的、与「意外」和「巧合」相伴的名字。其中一个化名「厉飞雨」的散修,首次进入了他的视野。
2
自陨星崖归来已半月,秦越始终无法将渡劫时所见从脑海中抹去。那末日回溯的景象并非简单的幻象,它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他的认知,让他看待这个熟悉世界的目光,蒙上了一层审视与怀疑。
正道联盟关于各地「异动」的简报,成了他首要的调查方向。他凭借新晋化神中期的权限,调阅了更详细的卷宗。南疆元婴修士陨落处,残留着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空间涟漪痕迹;雾隐秘境提前开启前,周边区域的时序曾有过一瞬的紊乱记录。
这些细节,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奇特的伴生现象,但在秦越眼中,却与自己经历的时间倒流之感隐隐呼应。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修仙界,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更让他在意的,是卷宗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名字——厉飞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元婴后期散修,无门无派,行事低调。然而,秦越梳理近几十年的「意外」事件时,发现此人总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点。
「血兰谷争夺千年血灵芝,青阳门天才弟子司徒烈意外被守护妖兽反噬身亡,厉飞雨途经,取走部分血灵芝……」
「北寒域冰魄仙子冲击化神,心魔失控引发冰爆,洞府湮灭,厉飞雨恰在附近采集玄冰,侥幸逃生……」
「落风陵古修洞府现世,三名元婴修士为夺宝混战,洞府突然坍塌,尽数埋于其中,据传厉飞雨曾先行进入,后安然离开……」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都是巧合,厉飞雨在其中或得微利,或险象环生,仿佛运气好到极点。但秦越将所有这些「巧合」串联起来,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模式浮现了:每一次事件,都精准地「修剪」掉了那些可能打破现有势力平衡、或触及某些未知界限的「变数」——过于激进的天才、可能获得强大传承的幸运儿……
这个厉飞雨,不像参与者,更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园丁,在修剪着名为「修仙界」的盆景。这个念头让秦越脊背发凉。
他决定亲自去验证。根据卷宗提示,近期在「流火荒漠」深处,有一处上古遗迹「炎阳殿」将现世,据说内有能助元婴修士纯化法力、冲击化神瓶颈的「赤精火莲」。按照「惯例」,此地必有机缘,也必有「意外」。
秦越隐匿气息,提前数日抵达流火荒漠,藏身于炎阳殿即将出世区域附近的一座沙山之中。他耐心等待着。
数日后,天地灵气躁动,一座恢弘却残破的火焰宫殿虚影自荒漠深处缓缓升起。各方修士蜂拥而至,其中不乏几位声名在外的元婴后期高手。争斗一触即发。
果然,在混乱爆发后不久,一个穿着普通灰袍、面容平凡毫无特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边缘。正是卷宗影像中的厉飞雨!他气息收敛得极好,仿佛与漫天黄沙融为一体,冷静地观察着场中混战,目光偶尔扫过那株在殿宇核心摇曳生辉的赤精火莲,却并无多少贪婪,反而更像在……评估着什么。
混战进入白热化,一位来自魔焰谷的长老凭借诡异魔功大杀四方,眼看就要夺得火莲,其身上气息暴涨,隐隐有引动化神天劫的迹象。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炎阳殿核心处一道古老的禁制被激烈的能量碰撞意外触发,一道炽白的火焰光柱横扫而出,不偏不倚,正中那魔焰谷长老。那长老惨叫一声,护身魔气如冰雪消融,瞬间化为飞灰。而原本站在一个微妙角度、看似也会被余波扫中的厉飞雨,却只是被震飞出去,略显狼狈,却毫发无伤地落入一片沙丘之后。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厉飞雨在落地前,袖中一道微不可查的法诀打出,精准地「引导」了那道禁制爆发的一丝能量,使其偏转了微不足道的一度,正是这一度之差,决定了魔焰谷长老的陨落与他自身的「侥幸」。
秦越瞳孔骤缩。他看得分明!那绝非巧合!厉飞雨对那遗迹禁制的了解,远超在场任何人,他甚至能进行微操,以确保「意外」能精准清除目标!
尘埃落定,赤精火莲在混乱中被毁,众修士一无所获,悻悻散去。厉飞雨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越从藏身之处现身,来到方才激战之地,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和那一丝若有若无、被精心掩饰过的引导痕迹。他心中的疑惧得到了证实。
「矫正者……」秦越喃喃自语,想起了渡劫时感受到的那股无形意志。这个厉飞雨,恐怕就是维持某种既定「秩序」的工具!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所有事情都按照某个看不见的剧本进行,任何可能「出格」的存在,都会被这种看似合理的「意外」抹去。
带着沉重的心情返回宗门,秦越却得知一个让他心头一紧的消息:林婉儿所在的宗门,接到了探索一处新发现的秘境「星陨谷」的任务,而带队者,正是林婉儿。
星陨谷!秦越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厉飞雨的卷宗记录,似乎在上一个类似的小型秘境开启时,也发生过修士探索身亡的「意外」。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立刻找到林婉儿,试图劝阻:「婉儿,星陨谷情况未明,不若推辞此次任务,或等我出关与你同去。」
林婉儿见他神色凝重,柔声道:「越哥放心,此次同行尚有几位元婴同门,只是寻常探查,并非险地。宗门任务,推脱恐有不妥。」她顿了顿,眼中带着关切,「你自渡劫后便时常心神不宁,可是修行上遇到了关隘?莫要过于忧心我。」
看着林婉儿清澈信任的眼神,秦越无法将那个关于时间囚笼和冷酷矫正者的可怕猜想和盘托出。他只能再三叮嘱她务必小心,尤其要留意一个叫「厉飞雨」的散修,若遇到,立刻远离。
林婉儿虽觉疑惑,但仍点头应下。送走林婉儿,秦越站在山巅,远眺星陨谷的方向,眉头紧锁。他隐隐有种预感,星陨谷之行,绝不会平静。那个名为厉飞雨的「矫正者」,他的无形之手,下一次又会「修剪」掉谁?而婉儿,是否会卷入其中?
3
林婉儿前往星陨谷后,秦越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无法静心修炼,厉飞雨那精准而冷酷的「矫正」身影,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必须知道更多,必须找到证据,或者……同道。
他想起了在宗门禁地「藏经阁」最顶层,曾偶然翻阅过的一本残破不堪的兽皮笔记。上面用古老的文字记载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提及「轮回」、「宿命」与「观测者」,当时只觉是前人妄语,如今想来,却字字惊心。
他再次进入藏经阁顶层,耗费数日时间,终于在堆积如山的废弃玉简和兽皮卷中,找到了另一片线索——一枚黯淡的玉珏,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印记,形似一只窥探裂缝的眼睛,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知命者,往北三千里,黑水泽畔,残碑为引。」
「知命者……残碑……」秦越握紧玉珏,决定一探究竟。他悄然离开宗门,向北疾驰。
黑水泽是一片弥漫着腐臭瘴气的沼泽,人迹罕至。秦越根据玉珏指示,在沼泽边缘寻觅良久,终于找到半截淹没在淤泥中的残破石碑,碑文早已风化不清,唯有那个眼睛印记依稀可辨。
他尝试将法力注入玉珏,玉珏微颤,射出一道微弱光束,照在残碑印记上。顿时,石碑前方的沼泽一阵扭曲,显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的洞口,腥臭的瘴气从中溢出。
秦越屏息踏入。洞口向下延伸,内部竟别有洞天,是一处简陋的地下石室。石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个身影,皆身披斗篷,气息晦涩。为首一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布满皱纹的脸,眼眶深陷,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是墨大夫。
「有新客人了。」墨大夫声音沙哑,打量着秦越,目光在他化神期的修为上略微停留,「能寻到此地,阁下想必已窥见一丝世界的『真实』?」
秦越心中凛然,直接问道:「何为真实?千年循环,时间囚笼,可是真实?」
石室内气氛陡然一凝。其他几个斗篷人身体微震,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秦越身上。墨大夫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看来,阁下并非寻常『心魔』所扰,而是真正的『觉醒者』。老夫墨居仁,忝为『残忆会』之首。」
「残忆会?」
「一群不甘心在永恒轮回中沉沦的可怜人。」墨大夫示意秦越坐下,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历代以来,总有极少数修士,或因功法特异,或因机缘巧合,能在循环重置时保留些许记忆碎片。我等便是这些『变数者』的后裔与同道,聚在一起,只为拼凑真相,寻找出路。」
墨大夫取出一本由无数材质、字迹各异的碎片拼接而成的厚册,封面模糊写着《循环残卷》。他翻开一页,指向一段潦草的文字和一幅简陋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的正是「星陨谷」。
「根据残卷记载,以及多位先辈用性命换来的信息,」墨大夫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星陨谷,在上一个循环中,曾现世一枚『星辰泪』碎片。」
「星辰泪?」秦越心头一跳,想起林婉儿。
「据传是触及时间法则的奇物。上个循环中,一名金丹女修机缘巧合获得此碎片,虽未完全炼化,却因此对时间流转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敏感。」墨大夫指向残卷另一处模糊的注释,「然而,不久之后,她在一次看似普通的秘境探索中,遭遇空间裂隙,意外陨落。」
秦越呼吸几乎停滞:「那名女修……是谁?」
墨大夫深深看了他一眼:「记录模糊,只知其姓林,似是云梦山脉一带的修士。」
姓林!云梦山脉!秦越如遭雷击,最后一个巧合被印证了。婉儿……上一个循环中,正是因为得到了星辰泪碎片,成为了「变数」,所以才被「矫正」!
「是何人出手?」秦越声音干涩。
墨大夫合上残卷,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忌惮:「残卷未直接记载凶手。但所有类似的『变数清除』事件,追根溯源,其发生的时间、地点,总与一个身影的活动轨迹存在交集。」他顿了顿,吐出三个字:「厉飞雨。」
「或者说,我们更习惯称他为……『矫正者』。」
秦越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这么做?」
「无人知晓其真正来历。」墨大夫摇头,「他似乎没有循环的记忆,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维护这千年循环稳定运行的本能。任何可能加速循环进程、或导致循环偏离既定轨迹的『变数』,都会引发他的『矫正』行为。其手段,往往看似意外,实则精准无比。」
墨大夫指向石室墙壁上刻画的一些复杂符文和脉络图:「我们推测,这循环是上古某位,或某群无法想象的大能,为囚禁某个恐怖存在,或整个修仙界而设下的巨大牢笼。而厉飞雨,或许是牢笼的看守,或许是维护牢笼运转的工具。飞升,并非超脱,只是……重置的信号。」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秦越的心神。时间监狱、矫正者、循环重置……这一切的荒谬与恐怖,远超他最初的想象。但他的道心在震惊之后,反而生出一股决绝。
他看向墨大夫,目光坚定:「告诉我,如何才能阻止循环?如何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
墨大夫凝视着他,缓缓道:「很难。矫正者受循环庇护,气运加身,实力深不可测。每一次试图改变关键节点的行为,都可能引发时间法则的反噬,招来更可怕的『清理』。但是……」
他话锋一转:「残忆会积累千年,也并非全无准备。我们记录了一些循环中的关键节点和资源点。若你能先于矫正者取得那些资源,或能积蓄力量,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一名负责警戒的残忆会成员闪身而入,急声道:「墨老!外面有异常!沼泽瘴气突然加剧,蕴含时空乱流,像是……像是冲我们来的!」
墨大夫脸色一变:「不好!定是你来此处的气息,或你之前的调查,引起了『注意』!时间守卫恐怕要来了!」
秦越心中一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已经触动了这座巨大监狱的警报系统。危机,迫在眉睫。而星陨谷内的林婉儿,此刻又面临着怎样的命运?他必须尽快行动。
4
黑水泽地下石室的警报铃声尖锐刺耳。墨大夫当机立断,启动石室内布置的隐匿阵法,同时催促秦越:「快走!时间守卫被引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记住,活下去,才能改变未来!」
秦越知道此刻不能犹豫,对墨大夫一抱拳,身形化作一道青烟,顺着来路急速退出。当他冲出洞口时,只见外界沼泽的瘴气已变得狂暴无比,其中夹杂着细碎的空间裂痕,发出滋滋声响。隐约间,他感受到几股强大的神识正从远处扫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锁定感。
他不敢停留,将遁速提升到极致,朝着星陨谷的方向疾驰。心中对林婉儿的担忧,此刻已攀升到顶点。墨大夫提供的消息如同惊雷,上一个循环,婉儿因星辰泪而陨落,这个循环,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星陨谷位于两片山脉的夹缝之中,终年被淡淡的星辉雾气笼罩。谷口已有各派修士聚集,等待秘境稳定后进入。秦越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绕过人群,凭借化神期的修为和对空间波动的敏感,找到一处阵法相对薄弱的区域,强行撕裂了一道短暂的空间缝隙,潜入谷中。
谷内景象奇异,地面上散落着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碎石,宛如星辰碎片,空中则飘荡着如梦似幻的星辉光带。秦越展开神识,小心翼翼地在谷中搜寻。他必须赶在婉儿之前,找到那枚致命的星辰泪碎片,或者……阻止她接触到它。
根据《循环残卷》的模糊记载和墨大夫的提示,星辰泪最可能出现在谷中心一处名为「坠星台」的古祭坛附近。秦越收敛所有气息,如同鬼魅般接近。
果然,在坠星台残破的台阶旁,一株奇特的七叶星兰正在缓缓绽放,花蕊中心,一点璀璨如星辰、却又带着虚幻波动光芒的碎片正逐渐凝聚成形——正是星辰泪碎片!
而就在这时,秦越神识感应到,林婉儿和她同门的几位元婴修士,正朝着这个方向探索而来,距离已不足十里。时间紧迫!
秦越心念电转,直接取走星辰泪风险太大,此物与婉儿似乎有某种宿命关联,强行夺取恐生其他变数。他目光扫过四周,迅速有了决断。
他运起法力,在不远处一处相对安全的石壁上,模拟出古老禁制的气息,并嵌入一件自己早年获得的、具有宁神护魂功效的极品灵玉「清心璧」。然后,他引动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使其与清心璧产生共鸣,散发出诱人的宝光,其强度恰到好处,既能吸引路过的修士,又不会过于惊世骇俗。
做完这一切,他隐匿在坠星台阴影处,屏息等待。
片刻后,林婉儿一行人抵达坠星台附近。那株七叶星兰和即将成型的星辰泪碎片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位同门师兄面露喜色,正要上前采摘。
「师兄且慢!」林婉儿忽然出声阻止,她秀眉微蹙,指向秦越布置的方向,「你们看那边,似乎有更温和纯净的灵力波动,或许是更安全的机缘。」
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果然看到了石壁上散发着柔和清光的清心璧。与星辰泪那虚幻莫测的气息相比,清心璧的宁神之力让人心生好感。略一权衡,那位师兄点头道:「师妹所言有理,此物气息纯正,更适合我等。」于是,几人转向朝着清心璧走去。
林婉儿在离开前,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株七叶星兰和其中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却又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她摇了摇头,跟上同门,顺利取得了那枚清心璧。
阴影中,秦越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步,成功了。他改变了婉儿获得星辰泪的「情节」。
然而,就在林婉儿等人离开后不久,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融入环境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坠星台另一侧。正是厉飞雨!
他目光扫过那株七叶星兰和其中已然成型、却无人问津的星辰泪碎片,眼神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意外或贪婪。他并未去取那碎片,而是伸出右手,指尖缭绕着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感知的法力丝线,轻轻拨动着碎片周围紊乱的时间涟漪。
秦越屏住呼吸,看得分明。厉飞雨是在「清理」现场!他在抹除因为秦越干预、林婉儿未接触星辰泪而产生的「因果偏离」痕迹。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仿佛做过无数次。
片刻后,星辰泪碎片周围的异常波动平息下来,恢复了某种「正常」的沉寂状态。厉飞雨这才停手,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秦越藏身的阴影方向,那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此地的化神期气息。
他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在计算着这微小的「误差」是否在允许范围内。随后,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厉飞雨的气息彻底消失,秦越才缓缓显出身形,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凶兽瞥了一眼,虽然那凶兽似乎并未将他列为威胁,但那种源于生命层次的本能恐惧,依旧清晰无比。
「他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手?」秦越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更大的沉重。厉飞雨的反应,说明他的「矫正」并非无差别的杀戮,而是一种更精确的「系统维护」。自己这次的干预,或许尚未触及「红线」,但无疑已经引起了「系统管理员」的注意。
这一次,他看似成功改变了婉儿的命运轨迹。但秦越明白,与这无形牢笼的对抗,才刚刚开始。厉飞雨,这个失去记忆的看守,他真正的底线在哪里?而自己下一次的行动,又会引发怎样的「修正」?危机感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加清晰和迫近了。
5
自星陨谷归来,秦越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厉飞雨那无声的「清理」和他最后若有深意的一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清楚,自己的干预已经引起了注意,平静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他留在宗门,一边巩固化神中期的修为,一边更加隐秘地研究《循环残卷》的副本,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循环规律和弱点的线索。同时,他暗中关注着厉飞雨的行踪,以及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
然而,麻烦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
先是宗门内几位与他交好、曾听他隐晦提及「天机有变」的长老,在外出历练时接连遭遇「意外」,或洞府坍塌,或遭仇家「恰好」寻上门,虽未殒命,却皆重伤闭关。
紧接着,正道联盟内部开始流传一些对他不利的言论。说他自突破化神中期后,行为乖张,时常窥探联盟机密,甚至与一些来历不明的邪修组织(暗指残忆会)有所接触。这些流言起初微弱,却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且言之凿凿。
秦越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谣言,而是一种系统性的排异反应。他这只「病毒」,正在被「免疫系统」识别并试图清除。那流言的源头,虽隐晦,但最终指向了联盟魁首——天枢老祖座下的弟子。
这一日,秦越正在洞府内推演阵法,洞外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威压,伴随着天枢老祖那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秦越师侄,请出府一叙。」
秦越心中一沉,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他整理衣袍,镇定地走出洞府。只见天枢老祖凌空而立,身后跟着四位联盟执法长老,皆是元婴后期修为,面色肃然。
「老祖亲临,不知有何指教?」秦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天枢老祖目光如电,扫过秦越,缓缓道:「秦师侄,近来联盟内颇多关于你的议论,言你窥探禁地,结交匪类,更甚者,言你……心智受劫,已生魔障。老夫本不信,然诸多巧合,不得不查。为证清白,还请师侄开放识海,容老夫一观,亦可驱除心魔,于你修行有益。」
开放识海?秦越心中冷笑,这无异于将自身所有秘密,包括关于循环的记忆,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且不说天枢老祖是否已被「循环意志」影响,即便没有,这等要求也极具侮辱性。
「老祖明鉴,」秦越沉声道,「弟子心神清明,并无魔障。些许流言,不过是小人构陷。开放识海之事,关乎道基,请恕弟子难以从命。」
天枢老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秦师侄,此乃联盟决议,非是商量。若你心中无鬼,又何惧查验?莫非……真如流言所说,你已背离正道,暗中行那悖逆之事?」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四位执法长老已然气息锁定了秦越,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周围空间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显然是启动了某种困阵。
秦越知道,辩解已无意义。天枢老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时间守卫」已经启动,清除程序开始运行。这并非个人恩怨,而是他作为「变数」必须面对的劫难。
「既如此,」秦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体内化神中期的法力轰然爆发,青霜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冲天而起,瞬间斩向四周无形的困阵壁垒。与此同时,他身形暴退,试图冲破封锁。
「冥顽不灵!拿下他!」天枢老祖冷哼一声,袖袍一挥,一道金光大手印凭空出现,带着镇压一切的威势拍向秦越。那四位执法长老也各施法宝,剑光、雷法、缚灵索交织成网,封死了秦越所有退路。
大战瞬间爆发!
秦越虽是新晋化神中期,但根基扎实,又窥得一丝时间奥秘,对法则的理解远超同阶。青霜剑光分化万千,每一剑都精准地点在对方攻势最薄弱之处。他身形如电,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时而引动地脉之火,时而幻化水镜分身,竟一时与天枢老祖和四位长老斗得难分难解。
然而,天枢老祖毕竟是老牌化神后期,修为深厚,对天地灵气的掌控远胜秦越。那金光大手印蕴含着磅礴的天地之力,几次硬撼之下,震得秦越气血翻腾,青霜剑光华也黯淡了几分。
更麻烦的是,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宗门,无数弟子和长老在远处观望,指指点点。秦越知道,自己今日若被坐实「入魔」或「叛逆」的罪名,日后在修仙界将寸步难行,甚至可能牵连宗门。
不能久战!必须突围!
秦越眼中厉色一闪,不惜损耗本命元气,催动一门秘传遁法「血影遁」。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剑光,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长虹,速度暴涨,强行撕裂了困阵的一角,朝着山门外激射而去。
「想走?」天枢老祖岂能容他逃脱,金光大手印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同时喝道:「秦越叛出联盟,各宗弟子见之,格杀勿论!」
血色长虹划过天际,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金光大手和无数被煽动起来的追兵。秦越感受着体内飞速消耗的法力和精血,心中一片冰冷。他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数百年的宗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彻底的决绝。
从此,他不再是天剑宗长老秦越,而是修仙界的「叛徒」,时间监狱的「逃犯」。
前路茫茫,杀机四伏。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唯有在这条逆天改命的荆棘之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打破这该死的循环,或者,彻底湮灭于其中。
他调整方向,朝着墨大夫曾提及的、一处可能藏有对抗时间法则资源的隐秘之地——「往逝渊」,疾驰而去。
6
摆脱了天枢老祖等人的追杀,秦越的状态极为糟糕。血影遁的代价巨大,不仅损耗了大量精血,经脉也因强行催谷而多处受损。他寻了一处荒僻的山洞,布下隐匿阵法,足足调息了半月,才勉强压下伤势,但修为已跌落至化神初期边缘,脸色苍白如纸。
「时间守卫……果然厉害。」秦越咳出一口淤血,眼神却愈发锐利。天枢老祖的出手,坐实了「清理机制」的存在。他不能再回宗门,甚至不能轻易相信任何已知的势力。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墨大夫留下的线索和自己。
他取出《循环残卷》的副本,仔细翻阅。其中一页,用极其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一处名为「往逝渊」的险地,旁边附有墨大夫的注释:「时空裂隙交织之地,险绝人寰,然或藏有窥破轮回之秘钥。渊底有奇物『定魂珠』,可固神魂,抗时序侵蚀。」
「定魂珠……」秦越目光锁定在这三个字上。若能得此物,不仅能稳固他受损的神魂,或许还能在与时间法则的对抗中增加一分底气。往逝渊再险,他也必须去闯一闯。
根据残卷记载,往逝渊位于大陆极西的「虚无海」深处。秦越一路隐匿行踪,小心翼翼,耗费月余,才抵达虚无海边缘。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色海洋,海水粘稠如浆,空中弥漫着令人心神不宁的雾气,不时有扭曲的空间裂隙一闪而逝。
他驾驭遁光,低空飞行,避开了几处明显的空间风暴区,朝着残卷指示的方位深入。越往深处,环境越发恶劣。时间在这里变得混乱,秦越有时感觉飞行了数日,外界却似乎只过了一瞬;有时又觉得刚掠过一片海域,回头却见景物已沧桑变换。
他甚至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幻象:远古修士交战的残影、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灵、乃至……上一次循环终结时,天地崩塌的碎片景象在此地重复上演。这些时空碎片极具杀伤力,秦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躲避。
终于,在虚无海的核心区域,他找到了往逝渊。那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海中漩涡,直径不知几千里,漩涡边缘是无数破碎的空间裂痕,发出尖锐的嘶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物质。恐怖的吸力从渊底传来,仿佛连神魂都要被扯出体外。
秦越运转法力,抗衡着吸力,沿着漩涡边缘小心翼翼地下降。渊壁并非岩石,而是由凝固的时空乱流和破碎的法则碎片构成,光怪陆离,危险重重。他多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突然出现的空间断层和具有腐蚀性的时光流沙。
下降不知多久,周围已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只有空间撕裂的噪音不绝于耳。就在秦越感觉神魂都要被这无尽的虚无同化时,一点温润的光芒在前方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异常稳定,仿佛能抚平一切时空的褶皱。光芒源头,是一枚悬浮在虚空中的珠子,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清澈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正是定魂珠!
秦越心中一喜,正欲上前收取,异变突生!
一道凌厉无匹的黑色刃芒,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一道空间裂隙中斩出,直取秦越后心!这一击狠辣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秦越心神被定魂珠吸引的瞬间。
秦越汗毛倒竖,危机感爆棚。他强行扭转身形,青霜剑下意识格挡。
「铛!」
巨响在深渊中回荡。秦越被震得气血翻腾,倒飞出去,撞碎了几块漂浮的法则碎片才稳住身形。他定睛看去,只见袭击者是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气息阴冷晦涩,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眸子,却闪烁着非人的、纯粹由杀意构成的红光。
「时间守卫的爪牙……竟然追到了这里!」秦越心头凛然。这黑袍守卫的实力,远超之前遭遇的那些修士,更接近天枢老祖的层次,而且其攻击方式纯粹为杀戮而生,不带任何情绪。
黑袍守卫一言不发,身形化作一道黑线,再次扑来。手中黑色短刃挥舞间,带起道道撕裂空间的波纹。秦越伤势未愈,又身处险地,顿时落入下风,只能凭借精妙剑法和时间预判苦苦支撑。
激战正酣,往逝渊深处因他们的能量碰撞,变得更加不稳定。大片大片的时空结构开始崩塌,形成恐怖的乱流。
「不能再拖下去了!」秦越一咬牙,拼着硬受黑袍守卫一记刃芒划破肩头,身形借力猛地冲向定魂珠。同时,他袖中一枚得自残忆会的「破空符」激射而出,暂时扰乱了定魂珠周围紊乱的时空力场。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定魂珠的刹那,渊底最深处,传来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沉闷巨响。整个往逝渊剧烈震颤,一道横贯虚无的巨大空间裂痕,如同睁开的巨眼,在秦越和黑袍守卫之间猛然撕开!
恐怖的吸力从裂痕中传来,黑袍守卫首当其冲,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被瞬间吸入裂痕,消失无踪。秦越也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定魂珠!温润的光芒瞬间笼罩全身,那股作用于神魂的撕裂感顿时减轻大半。他趁机全力催动遁法,借着空间裂痕爆发后的短暂平静期,如同逆流的游鱼,拼命向上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越终于冲出了往逝渊,重新回到灰色的虚无海上空。他浑身衣衫褴褛,伤势加重,但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定魂珠。
他回头望向那依旧在缓缓旋转的恐怖漩涡,心有余悸。这次冒险,虽然得到了至关重要的定魂珠,但也险些葬身渊底。时间守卫的追杀如影随形,而这往逝渊的异动,似乎也预示着,整个循环监狱,正因他这只「蝴蝶」的扇动,开始出现更大的裂痕。
未来,恐怕会更加艰难。但他握紧了定魂珠,目光望向远方。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7
手握定魂珠,一股温润平和的力量缓缓流入秦越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魂。往逝渊中的创伤在珠子的神奇效用下加速愈合,连带着因窥见时间真相而时常泛起的心神涟漪,也平复了许多。
这更坚定了秦越的信念:必须获取更多能对抗循环法则的力量。根据《循环残卷》记载,下一件关键之物,是能短暂蒙蔽天机、干扰「矫正者」感应的「欺天阵图」。此阵图据传藏于大陆极北的「万载玄冰洞」深处。
秦越调息数日,待伤势稳定后,立刻动身北上。万载玄冰洞位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川之下,洞口被永恒的暴风雪封锁,寒气足以冻结元婴修士的神魂。秦越凭借化神修为和定魂珠护体,艰难地破开冰层,深入洞窟。
洞内是另一个冰雪世界,巨大的冰棱如利剑倒悬,通道错综复杂,弥漫着能侵蚀神识的极寒冻气。秦越依照残卷提示,避开几处天然形成的绝杀冰阵,终于抵达洞窟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冰窟,中心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冰台。冰台上空无一物,但四周的冰壁上,却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银色纹路,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转,组合成各种玄奥的图案,散发出扭曲感知、混淆因果的奇异波动——正是欺天阵图!
秦越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参悟收取,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感应毫无征兆地出现。
冰窟入口处,空间微微扭曲,一个穿着普通灰袍的身影悄然浮现。厉飞雨!
他依旧是那副平凡无奇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万年寒冰,精准地锁定了秦越,以及他身后冰壁上的欺天阵图。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像星陨谷时那般带着评估的漠然,而是透出了一股清晰的、冰冷的……决断。
仿佛秦越这个「变数」,在接连触动星陨谷节点、引动时间守卫追杀、乃至闯入往逝渊夺取定魂珠后,终于突破了某个临界点,从「需要观察的误差」升级为了「必须清除的威胁」。
「你,不该在这里。」厉飞雨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意味。
秦越心知此战不可避免,他深吸一口气,定魂珠在识海中散发清辉,稳住心神。「厉飞雨,或者说……矫正者。你还要在这浑浑噩噩的囚笼中,充当多久的刽子手?」
厉飞雨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似乎对「矫正者」这个称呼有所反应,但旋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扰乱天命者,当诛。」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单的一指點出。一道灰蒙蒙的指风,无声无息地穿越空间,所过之处,连极寒冻气都被湮灭,直指秦越眉心。
秦越早有防备,青霜剑发出一声长吟,剑身荡漾起水波般的青光,正是他参悟的一式蕴含时间延缓之意的剑招——「流年滞」!
剑光与指风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法则摩擦声。指风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瞬,但依旧蕴含着恐怖的力量,震得青霜剑嗡嗡作响,秦越连退数步,气血翻腾。
「果然厉害!」秦越暗惊,厉飞雨的实力深不可测,对力量的运用已臻化境。他不敢再有保留,全力催动法力,剑法展开,时而如时光流逝,缠绵不绝,时而如电光石火,迅猛突击。冰窟内剑气纵横,冰屑纷飞。
厉飞雨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剑光中穿梭,他的攻击朴实无华,却总能精准地找到秦越剑招中最薄弱的一环,往往轻轻一拨,便能引偏浩大剑势,反噬其主。他仿佛能预知秦越的每一次变化,每一次意图。
「没用的。」厉飞雨的声音依旧平淡,「你的轨迹,早已注定。」
秦越越战越是心惊,若非有定魂珠稳固神魂,提前窥得一丝时间奥秘,他早已落败。但即便如此,他也完全被压制,险象环生。身上多了数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袍。
「厉飞雨!你看看这四周!看看这循环!我们都是囚徒!你所谓的轨迹,不过是这监狱的栅栏!」秦越在激战中怒吼,试图用言语撼动对方,「你可曾有过疑惑?可曾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你可还记得……林婉儿!」
当「林婉儿」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厉飞雨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他眼中那万古不化的冰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纹,一抹深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迷茫一闪而逝。
「啊!」他发出一声低吼,并非因为受伤,而是源于脑海深处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似乎要挣脱束缚涌现出来。
秦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青霜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惊鸿,直刺厉飞雨!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厉飞雨眼中的迷茫被一股更强大的、近乎本能的意志强行压下。他抬手,五指张开,掌心仿佛蕴含着一个微缩的宇宙漩涡,竟硬生生抓住了青霜剑的剑尖!
「轰!」
恐怖的能量爆发开来,整个万载玄冰洞剧烈摇晃,顶部的玄冰开始大面积坍塌。冰壁上的欺天阵图银光狂闪,变得极不稳定。
厉飞雨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但眼神已恢复绝对的冰冷。他深深看了秦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杀意,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他并未再出手,而是身形一晃,融入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剧烈摇晃、即将彻底崩塌的冰窟。
秦越拄着剑,大口喘息,心中并无喜悦。他虽然逼退了厉飞雨,但也彻底暴露了底牌。更重要的是,厉飞雨最后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位矫正者,并非全无破绽,他的记忆深处,或许真的封印着什么。
但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冰窟即将毁灭,他必须尽快收取欺天阵图。他强提法力,冲向那光芒闪烁的冰壁,试图在一切崩塌前,将那些古老的银色纹路烙印进神识之中。
巨大的冰块轰然砸落,将他的身影淹没。
8
秦越从崩塌的万载玄冰洞中冲出,身形颇为狼狈。虽在最后关头,凭借强悍的神识强行将大部分「欺天阵图」的纹路烙印入心,但也被坠落的玄冰所伤,加之与厉飞雨一战消耗巨大,气息萎靡了不少。
他寻了处隐秘雪谷,布下阵法,准备疗伤并参悟阵图。然而,仅仅数日之后,他便被天地间传来的异常波动惊醒。
不是灵气波动,而是……时空本身的震颤。
他飞出雪谷,眼前景象令他心头巨震。原本湛蓝的天空,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灰色裂痕,阳光透过裂痕,变得支离破碎。远方的山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甚至出现重影——千年前的古朴山峦与现今的山峰叠加在一起。
大地上,河流逆流,草木在瞬息间经历枯荣轮回。一些区域的时间流速变得极快,能看到飞鸟振翅如电光,而另一些区域则近乎凝固。更可怕的是,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镰刀,在一些人口稠密的区域肆虐,低阶修士和凡人根本无从抵抗,成片成片地湮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哀嚎遍野,天地同悲。
「循环……开始崩溃了……」秦越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的干预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终究引发了整个系统的连锁反应。时间壁垒的裂痕,正在迅速扩大。
他立刻想到了林婉儿。必须尽快找到她!他尝试用传讯玉符联系,却发现玉符上的灵光闪烁不定,信息根本无法有效传递,时空紊乱严重干扰了通讯。
秦越心中焦急,朝着林婉儿宗门的方向疾驰。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有修士在飞行中突然衰老,化为枯骨坠落;有城镇在时间断层中,一半建筑崭新,一半化为废墟;昔日祥和的修仙界,如今已成人间地狱。
他遇到几波仓皇逃难的修士,从他们口中得知,各大宗门已乱作一团。天枢老祖等高层宣称此次浩劫乃「魔头秦越逆天而行所致」,正联合各方势力,誓要将他这个「灾祸之源」找出并铲除,以平息天怒。
「秦越!是那个叛徒!」
「是他引来了末日!杀了他!」
不少修士在混乱中看到秦越,眼中顿时充满仇恨与恐惧,有些甚至不顾实力差距,疯狂地向他发起攻击。秦越心中苦涩,却无法辩解,只能施展手段将其制伏或摆脱。
终于,他在一片被时间风暴摧残过的山林中,感受到了林婉儿微弱而熟悉的气息。他循迹而去,在一处半坍塌的山洞前,看到了形容憔悴、正奋力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防护阵法的林婉儿。
「婉儿!」
「越哥!」林婉儿看到他,美眸中瞬间涌上泪水,但更多的是担忧,「你没事太好了!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他们都说是因为你……」
秦越挥手加固了阵法,看着林婉儿苍白却依旧信任他的脸庞,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他简要将时间循环、矫正者、以及自己所为的真相,告诉了她。
林婉儿听完,怔了许久,信息量太过冲击。但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世界,以及秦越眼中深沉的痛苦与决绝,她选择了相信。
「所以……上一个循环,我因为星辰泪而死?」她声音微颤。
「是。」秦越沉重地点头,「但这个循环,我绝不会让此事发生。只是没想到,改变你的命运,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这不是你的错,越哥。」林婉儿握住他冰冷的手,眼神逐渐坚定,「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囚笼,那么打破它,才是正确的选择。无论后果如何,我与你一起承担。」
道侣的信任与支持,如同一股暖流,驱散了秦越心中部分阴霾。他紧紧回握她的手。
然而,温馨时刻短暂。洞外传来数道强大的气息,伴随着天枢老祖威严而充满杀意的声音:「秦越!你这魔头,果然在此!还不速速出来受死,以谢天下!」
追兵,到了。而且这一次,来的不止是天枢老祖,还有另外两位化神期修士,以及大批被煽动的元婴修士,将山洞团团围住。
洞内,秦越和林婉儿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避无可避,唯有一战。为这虚妄的循环,也为这即将崩塌的世界,杀出一条血路。
9
山洞外,杀声震天。天枢老祖联合两位化神同僚,率领数十名元婴修士,布下天罗地网,攻势如潮。阵法光幕剧烈摇曳,裂纹蔓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秦越深吸一口气,对林婉儿道:「跟紧我,我们杀出去!」
话音未落,他率先冲出山洞,青霜剑化作惊天长虹,直劈为首的天枢老祖。林婉儿紧随其后,祭出本命法宝「流云梭」,护住两人侧翼。
「冥顽不灵!结阵,镇杀此獠!」天枢老祖大喝,与另外两位化神修士结成三才大阵,引动天地之力,化作一座金光璀璨的巨山,朝着秦越当头压下。同时,无数剑光法宝从四面八方袭来。
秦越虽修为受损,但凭借定魂珠稳固神魂,以及对欺天阵图的初步领悟,身法更加诡异莫测。他不再硬撼,剑光流转间,时而如时光加速,瞬息突进,时而如泥沼陷敌,延缓对方攻势。他专门挑那些被煽动的元婴修士出手,每一剑都力求毙敌,以减少被围攻的压力。
林婉儿亦是不凡,流云梭化作漫天云气,不仅防御惊人,更能迷惑神识,为秦越创造机会。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竟在重重围困中杀得血路淋漓。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更有三位化神主持大阵。久战之下,秦越旧伤复发,新添创口,法力急剧消耗。林婉儿也为护他,肩头被一道剑光划过,鲜血染红衣襟。
「婉儿!」秦越目眦欲裂。
「我没事!越哥小心!」林婉儿咬牙坚持。
就在秦越渐感不支,几乎要被那金光巨山彻底镇压之际,天地间的时间紊乱骤然加剧到了一个临界点!
天空中的灰色裂痕猛地扩张,如同破碎的镜面。紧接着,所有裂痕中心,无尽的高空之上,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针对某个个体,而是笼罩了整个修仙界,冰冷、绝对、带着抹除一切的意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无论是厮杀的修士,还是奔逃的生灵,动作都变得无比迟缓,思维近乎停滞。唯有秦越,因定魂珠护体,还能保持清醒,但他也感到如同深陷万丈泥潭,动弹一下都艰难无比。
高空之上,无尽的时空乱流汇聚,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没有具体面容的「虚影」。这虚影仿佛由纯粹的法则构成,眼眸的位置是两团旋转的混沌漩涡,漠然地注视着下方崩坏的世界。
「循环……守护者……」秦越心中升起明悟。这就是墨大夫提及的,当循环濒临崩溃时,天道显化的终极清理程序!
循环守护者虚影缓缓抬起了「手」,那并非实质的手,而是一片扭曲的、蕴含了「归零」意味的法则领域,朝着秦越,以及他周围大片区域,覆盖而下。它要强行抹除这个最大的变数,并修复,或者……重置这片严重损坏的「监狱」区域!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郁。秦越奋力挣扎,却如同蝼蚁面对天倾,根本无力抗衡。他看向身旁动作凝滞、面露绝望的林婉儿,心中涌起无尽的不甘。
难道一切努力,终究是徒劳?
就在那法则领域即将落下,将一切化为虚无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突破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突兀地出现在了秦越与那法则领域之间!
是厉飞雨!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袍,但此刻他的脸上,不再是绝对的冰冷和漠然,而是充满了剧烈的挣扎与痛苦。他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清醒,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在与体内的某种本能进行着殊死搏斗。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发出断断续续的、沙哑的低吼,似乎在对抗着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矫正指令。
循环守护者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对厉飞雨这个「工具」的异常产生了判定延迟。
就是这瞬间的延迟!厉飞雨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看向秦越,又看向那毁灭的法则领域,发出一声决绝的咆哮:
「吼!」
他不再攻击秦越,而是转身,将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灰色洪流,悍然撞向了那覆盖而下的法则领域!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时空。法则的碰撞湮灭了一切声音和色彩。厉飞雨的身影在灰色洪流中若隐若现,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与分解。
秦越怔怔地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与「系统」抗争的背影。他不知道厉飞雨是因林婉儿之名而触动,是因多次交手而积累的异常,还是那被封印的记忆终于在绝境下苏醒了一角。
但此刻,这个曾经的死敌,却成了他唯一的屏障。
「厉飞雨!」秦越嘶声喊道。
法则的碰撞仍在持续,循环守护者的虚影似乎被激怒了,降下更恐怖的力量。厉飞雨的身影在洪流中越来越淡,但他依旧死死地抵在那里,为秦越,也为这濒临崩溃的世界,争取着最后一线……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生机。
秦越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他看向高空那巨大的守护者虚影,又看向身旁艰难抵抗时空凝滞的林婉儿,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打破循环,或许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钥匙。一个能切入这循环核心的「错误」指令。而厉飞雨的叛逆,以及自己这个最大的变数,或许就是那枚钥匙!
他运转起刚刚领悟的欺天阵图,将定魂珠的力量催发到极致,神识如同尖锥,刺向那循环的壁垒,刺向那守护者的核心!他要在这最终的时刻,寻找那遁去的一,那唯一的破绽!
10
厉飞雨所化的灰色洪流,如同扑火的飞蛾,死死抵住循环守护者降下的法则领域。湮灭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天枢老祖等人在恐怖的威压下早已无法动弹,面露骇然。
秦越知道,这是厉飞雨用生命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定魂珠清辉大放,稳固他濒临崩溃的神魂;脑海中,自万载玄冰洞烙印的「欺天阵图」银光大作,无数符文流转组合。
他要做的,不是硬撼这守护者虚影——那无异于蚍蜉撼树。他要做的,是「欺骗」,是「误导」,是利用厉飞雨的「叛逆」和自己这个「最大变数」的存在,作为一个异常的「信号」,强行切入这循环监狱的核心逻辑!
他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扩散开来,不再感知万物,而是去感知构成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他「看」到了无数纵横交错、复杂到极致的时间线,它们如同锁链,束缚着一切。而在那无尽锁链的源头,是一个冰冷、庞大、毫无情感的……意志集合体。
那就是「天道」?抑或,是设定这监狱的「狱卒」?
秦越的神识如同尖针,携带着厉飞雨反抗的波动、自身觉醒的记忆、以及欺天阵图混淆天机的力量,狠狠刺向那意志集合体与当前时间循环的连接点!
「嗡——!」
整个濒临崩塌的修仙界,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天空中的裂痕疯狂扩散,大地崩裂,海洋倒灌。时间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肆虐每一个角落。
那循环守护者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它似乎受到了干扰,降下的法则领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迟滞。
「就是现在!」秦越心中怒吼。
他一把拉住身旁在时空凝滞中艰难挣扎的林婉儿,将所剩无几的法力灌注青霜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极致燃烧的流光,不是冲向守护者,而是冲向那因守护者波动而变得最不稳定的、天空中最巨大的一道时间裂痕!
那里,是循环壁垒最薄弱之处!
「阻止他!」天枢老祖发出嘶哑的呐喊,但他和所有人都被混乱的法则压制,根本无法行动。
循环守护者似乎意识到了秦越的意图,法则领域再次凝聚,一道毁灭性的光柱后发先至,轰向秦越和林婉儿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灰色洪流中,厉飞雨残存的身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用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托!
「轰!」
光柱的大部分威力被灰色洪流挡下,残余的冲击波依旧将秦越和林婉儿重创,两人口喷鲜血,但去势不减,如同两颗逆射的流星,悍然撞入了那道巨大的时间裂痕!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时间裂痕在两人闯入后,猛地扩张,然后骤然收缩、湮灭!
天空中的守护者虚影发出一阵扭曲的光影,最终缓缓消散。那笼罩世界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但修仙界并未恢复原状,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崩解,时空结构彻底失控,万物都在归于混沌。
……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秦越从极度的虚弱中苏醒,感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虚无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婉儿!」他第一时间寻找,发现林婉儿就在不远处,同样虚弱,但性命无虞。他挣扎着靠近,紧紧握住她的手。
两人环顾四周,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们确实冲出了那个千年循环的囚笼,但这里,并非想象中的自由彼岸。
在无尽的虚空背景中,漂浮着无数个……「气泡」。
每一个气泡,都包裹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的气泡里是仙气缭绕的修真文明,有的则是钢铁丛林的科技都市,有的甚至是他无法理解的奇异形态。这些气泡大小不一,有的生机勃勃,有的死寂枯竭,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表面都流淌着细微的、与之前循环壁垒同源的时间波纹!
秦越的神识扫过最近的一个修真文明气泡,隐约能感受到其中同样存在着某种既定的「命运轨迹」和强大的「世界意志」。
「原来……修仙界,只是其中之一。」林婉儿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秦越沉默良久,看着这遍布虚空的、望不到尽头的「时间牢笼」集群,一股比面对循环守护者时更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但很快,这股无力感被一股更加决绝的意志取代。他想起厉飞雨最后的反抗,想起墨大夫的遗志,想起那些在循环中沉沦的无辜生灵。
他紧紧握住林婉儿的手,目光投向那无尽虚空的最深处。
「我们出来了,」秦越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但这并非终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这只是一座,更大的监狱。」
「走吧,」他拉起林婉儿,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在这无尽的虚空中,如同微尘般飘荡,「路,还长。」
前路未知,凶险莫测。或许永无解脱之日。
但至少,他们打破了第一重循环。至少,他们知道了真相。
至少,他们还在路上。追寻自由与真实的道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日。
星辉文舍